100-110_为了搞CP我决定攻略仙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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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0-1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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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101章

  司马元蘅连退数步,脸上“刷”地褪尽血色,震怖交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,失声道:“怎会……”

  怎么会这样!

  只见那柄巨剑在李琅嬛磅礴到恐怖的灵气下,竟薄弱得像一张纸片,被灵气冲荡碾碎成齑粉。

  夏连翘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李琅嬛,浑身上下的鲜血几近封冻。

  她记得,她记得原著里李琅嬛也曾经冲破过禁制,那是凌守夷真身下界之后的剧情,琅嬛为救白济安义无反顾冲破禁制。

  甚至这也是李琅嬛日后被判处死刑的罪状之一。

  但她没想到剧情会这么提前,更没想到哪个被守护的对象变成了她。

  是的,不管是她,还是老白。

  李琅嬛唇瓣紧抿,眼里倒映出璀璨的灵光,清明的眼底像是有烈火在熊熊燃烧,脚步始终未曾倒退半分,以一己之力,扭转乾坤。

  夏连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。

  她想要改变剧情,可兜兜转转之下,剧情还是回到了正轨。

  因为不论如何,李琅嬛都会义无反顾地挡在他们面前,哪怕焚尽此身的热血,她也绝不会犹豫。

  对于李琅嬛而言,陆永年那颗透骨钉,是福也是祸。

  透骨钉机缘巧合撞开她被封锁的窍穴。

  一窍通,则百窍通。

  在赶赴这场鸿门宴之前,李琅嬛便已下定决心,倘若她们几人在禁地之中真有个好歹,她会立刻冲开窍穴,撞破禁制,护得连翘几人平安无恙。

  真走到了这一步,李琅嬛心中却出奇地平静。

  她想起自己护甘霖下界,不慎打破玉瓶,结识白济安、连翘、凌道友。

  禁制一破,则必为仙门所知,义父他……大概也会知晓吧。

  这一路风风雨雨,仗剑相伴,今日怕是要走到尽头了。

  可她并不后悔。

  她若不下界,还是仙门那个不知愁苦,迷茫不安,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小仙娥。

 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同辈弟子之中足够独立、刻苦、勤奋,她想要向义父证明自己,她完全有能力独当一面。

  直到下界之后,李琅嬛几乎瞬间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之中,她不熟悉下界的一切,她感到一阵巨大的孤独与错位感。

  她经历过许多磨难,流过许多血,也受过许多白眼。

  李琅嬛这才恍然惊觉,原来自己一直生活在义父庇佑之下而一无所知,原来自己的生活一直这么优渥,原来之前她以为的“刻苦”,不过儿戏。

  她看过兵燹四起,生灵涂炭,流血漂橹,哀鸿遍野。

  她看得越多,她心底便越动摇。

  仙门,下界,二者之间的差距为何这么大?

  她像是飘蓬,茫茫然不知来时乡,也不知去时路。

  直到李琅嬛突然遇到白济安,夏连翘、凌守夷。

  同伴的存在,就像一根主心骨,像一根定海神针,像夯实了她的锚点,让她重新找到了方向。

  也让她知道,纵使生灵涂炭,也有湘水村众人吹吹打打,欢声笑语,一年又一年庆祝着佳节,纵使哀鸿遍野,也不断有婴儿的啼哭响起,新的生命降世;纵使身处逆境,有同伴在一起把酒言欢,畅饮达旦,即便面对险山恶水,也能成良辰美景。

  下界的中秋的烟花很好看,月色很美,原来她在仙门看到的天灯是这样被放飞上天,纵使兵戈不息,山河破碎,每一盏天灯也被寄予了人们最美好的祝愿。

  她生活的仙门就像是一潭死水,而下界哪怕遍经苦痛,也依然能爆发出蓬勃顽强的生命力。

  这一路而来的火与血,让她剔骨去鳞一般飞快地成长起来。

  李琅嬛回想从前那个还身处仙门的她,是如此锦衣玉食,养尊处优,麻木不仁,她日日念着“道德”,却从来不知何为“道”何为“德”。

  活了这十多年,那个身处下界的她好像才真正地“活”。

  所以,她并不后悔冲破禁制,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,她的热血正沿着四肢百骸奔涌,她的心口发烫,大脑清明。

  她正活着。

  也愿为朋友而死。

  凌守夷在身剑合一,冲到夏连翘面前时,被李琅嬛挡住去路。

  在这一刻,凌守夷陡然明悟了她到底想做些什么,他脚步一缓,下一秒,便见磅礴灵气从李琅嬛顶门冲出。

  他的神魂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飞远,那是真身在召唤他回归本体。

  凌守夷不得不顿住脚步,静静地想。

  时间到了。

  灵气自李琅嬛顶门冲出,碾碎满室剑影之后,又自溟幽海扶摇而上数万丈。

  只见一道冲天光柱自奉天宗,直摩云霄,惊动天雷阵阵,电蛇狂舞,扣响天门!

  天门前的云海感应到这股来自下界的磅礴灵气,也随之泛起滔天巨浪。

  雷动天地,九霄天音。

  天门前,两道身影并肩而立。

  一人道袍草鞋,腰挎酒囊,一身酒气,撂倒落拓。

  乍见灵气,曲沧风面色微微一变,“小琅嬛。”

  另一人容色平定,一袭粗布道袍,手把拂尘。

  凌守夷微微颔首,相与曲沧风步出天门,淡道:“走吧。”

  言罢,化一道云烟,直入云海之下。

  两道流星越过云浮山千山万壑。

  奉天宗与前往奉天宗参加宗门大比的诸宗门长老弟子,远远地便瞧见云外远山,天边两道流星急坠。

  天现异像,众人天然便感到一阵畏惧,不由又惊又异,纷纷引颈昂首而望。

  玉音落处。

  流星直入溟幽海之中,掀起百丈巨浪。

  天拆地裂。

  是踏浪分波,仙人下界。

  夏连翘当然也觉察到了这异像,她微微一怔,似有所觉地朝凌守夷望了一眼,见他容色沉静,有决绝之色,她抿了抿唇角,还没来得及开口,便听得轰然一声。

  湖底震动,四下浪潮奔涌,地动山摇,湖浪如蛟龙飞天一般,径向湖面卷起。

  惊涛骇浪,雷吼龙吟间,夏连翘只见两道化光从天而降,光华散去,露出两个道人的人影。

  其中一人落拓不羁,面带微笑,轻飘飘地抬起手,举重若轻地将这倒卷的海浪又压回湖底。

  原本还狂怒不休的浪涛,此时此刻,竟宛如被驯服的蛟龙一般,乖顺地趴卧在二人脚边。

  二人所立之处,又是一片风平浪静,湖波细细。

  另一人则不言不语,分波踏浪而来。

  只见那白衣道子,身长八尺有余,仙姿伟美,乌发如瀑,容色皎白如天边寒月,双瞳疏淡凉如寒星,一袭粗布白麻道袍,腰系丝绦,足蹬云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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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琅嬛一见这白衣道子,面上血色“刷”地一下飞快褪去,一股发自内心的畏惧之情翻了上来,竟拜倒在这白衣道子身前,全身上下战栗不止。

  “义……”她动了动唇,一时之间汗流浃背,惊恐难言,浑身颤抖,“义父……”

  旁观到现在,白济安面色一变,“琅嬛!”

  他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在这一刻炸开了。

  如若不是他们疯了,便是自己疯了。白济安想。

  从连翘挡剑,再到李琅嬛冲破禁制,那从她身上爆发出的灵气绝非凡人所有,他的大脑还没从这庞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,便见这两个道子忽然踏浪而来。

  那一身酒气的道子,不过一个抬手的功夫,把玩一般,便令百丈巨浪平息,湖水明滑如镜。

  而那白衣道子,手把拂尘,足踏云履,自始至终虽未从出言,神情淡漠,但浑身上下的气势却却令人不敢逼视。

  容色之姣美难言,实为他平生从未曾见,是真正天人之美,如花如雪,如月如星,便是这世上任何钟灵毓秀之美汇聚在一处,也造就不出这眉眼万分之一的美丽。

  只见他周围隐隐有云气旋开即合,灵气如鱼摆尾一般流动不息,呈现出太极双鱼的法像,只是时隐时现,捉摸不定。

  这道人修为分明以臻至元婴境,或许还要高得多。他气息渊沉如海,与湖泊远山仿佛交融在一处,如山如水,以太极为法像,人道合一,深远难言。

  白济安并不蠢,他还很敏锐,比这世上最大多数人都才思敏捷。自打看到这二人的一瞬间,他便知晓这二人通身的气派绝非世家凡夫俗子。

  听闻这世上亦有仙人,仙人偶尔会持诏下界,斩妖除魔。

  能把玩自然天像,难道这二人便是传说中的仙人不成?可是琅嬛又是怎么回事?

  白济安立刻意识到李琅嬛与这两个道子关系匪浅。

  与李琅嬛相交这么长时日,他却还是第一次发现,自己这位好友的身份来历或许大得吓人。在这之前白济安并不是没起过疑心,李琅嬛虽然为人爽朗,脾气温和,不拘小节,但行为处事常透露出一股经过大家教养的风度。

  他当时猜测她许是出自哪个世家大族,只是如孟子真一般,不愿透露身世。

  现在看来,李琅嬛的来头何止是大,大到让他措手不及,震愕交加。

  很少有人能在仙人的威压下坚持太久。

  白济安面色微变,纵使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在这威压下战栗不止,却还是勉力打了躬,一步挡在李琅嬛面前,道,“不知二位道友是何方神圣,大驾光临到此所为何事?”

  第102章

  那白衣道子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,他神情极为淡漠,视线不过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,恍若天公向人世俯瞰时投来的那一眼。

  很快,他便转回视线,说出自下界以来的第一句话。

  “李琅嬛,你可知罪?”口气也极为清冷,字字相撞,一时如敲冰戛玉,一时又如山巅云雾清淡缥缈,一时之间更如钟磬之音,叫人不自觉生出肃穆与敬仰之心。

  曲沧风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李琅嬛汗如雨下,埋头颤抖不已,“弟……弟子知罪……”

  白济安心下一急:“琅嬛!”

  李琅嬛别开视线,不愿看他。

  “敢问道友,”他看向那个一身酒气,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道子,“琅嬛到底犯的什么罪?”

  李琅嬛猛地抬起头,急得汗如雨下:“白道友!这是我的私事!你不要探听!”

  那形容潦倒,双眸明亮的道子倒是给了他回应,曲沧风重又叹了口气,“她未曾告知于你么?”

  “在下确实不知。”白济安正色道。

  曲沧风露出思索之色,抬眸笑道:“那现在告诉你也无妨,毕竟你身负仙骨,早晚也要知道的。”

  “仙骨?”白济安蹙眉。

  李琅嬛浑身一震,不待曲沧风开口,便又抢先一步,苦苦恳求道:“曲前辈!义父!”

  “千错万错都是琅嬛一人之错!琅嬛愿一力承担,这凡人是无辜的!当初他命悬一线,危在旦夕,琅嬛一时鬼迷心窍,这才授他仙法保命!不知者无罪,自始至终,他从不曾知情!”

  曲沧风叹道:“他如今已生出这一段仙骨,我与你义父可不降罪于他,但仙门功法不可流传于下界,他这段仙骨却是不得不拔除。”

  李琅嬛如遭雷击,当场怔愣在原地。

  可如此一来,白济安岂不是修为尽毁,仙途断绝?对于修士而言,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叫人容忍?

  她当初为保他性命,这才授他仙法,却未曾想,今日竟害他至此。

  白济安虽不明所以,但听到这里,也隐隐有了几分了解。

  蹙眉正色问:“听这仙骨似乎与在下有关?事关我本人身家性命,可否请道友说个明白?”

  曲沧风看他一眼,竟也未曾隐瞒,将这个中曲折一一都与他交代了个一清二楚,包括李琅嬛与他二人身份,玉露甘霖的来历,他二人下界的目的。

  夏连翘收回视线,望向身边的凌守夷,他仍静静瞧着眼前这一幕,眸色淡如寒玉。

  她眼睁睁看着剧情一如原著般,分毫未动地上演着。

  夏连翘动了动唇,很想在此时说些什么。却从凌守夷的态度中看到几分不容转圜的,冷淡与坚决出来。

  她跟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

  到了这个地步,她还能说些什么?

  凌守夷在李琅嬛心中积威太深,她性格又一向太过正直诚挚,凌曲二人下界问罪,她想都没想要为自己辩解,只一心恳求二人放白济安一条生路。

  白济安幼时便失去双亲,市井中打滚着长大,性格较李琅嬛更为圆滑。

  听完曲沧风这一席话,他心中万般震动难以言喻。

  但第一反应却是先将局面稳住。

  当下便拱手道:“二位……真君,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……容在下道来……”

  那白衣道子却忽然平静地截住他的话头,淡淡反问道:“是么?”

  白济安一怔,不懂这白衣道子此言何意。

  下一秒,凌守夷微微垂眸,起指捏了个法诀,

  夏连翘立刻意识到不对劲,浑身一个激灵:“小凌!!”

  凌守夷的动作却并未因她的挽留而停滞,只见他身形一晃,竟化作一道轻清之炁,众目睽睽之下,直向那白衣道人飞去,霎时间便没入其眉心祖窍,落入乾宫,重回天心。

  他本是一点轻灵真性,归入天心之后,分身与真身相融。

  白衣道人,或者说,凌守夷这才扬起眼睫,他眼角余光未看向夏连翘,只静静地朝前望去。

  少年皮肤皙白,双瞳疏淡如雪,臂搭拂尘,轻轻垂袖伫立,语调淡而果决。

  “当着我的面,不知白道友还要如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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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解释?”

  “或者,这其中到底有何误会,是我凌冲霄不曾得见的?”

  白济安和李琅嬛都如当头棒喝,齐齐怔愣在当场。

  ……

  这本也是原著剧情。

  凌守夷当场掀开马甲,给主角团带来了一万点暴击,几乎兵不血刃地就把白济安任何解释都打回嗓子眼里。

  他以凌冲霄的身份全程围观参与主角团行动,实时取证并“录像”。纵白济安有那三寸不烂之舌,铁证如山,也难回天。

  夏连翘还没见过白济安这呆若木鸡的模样。

  身为主角,尤其还是这种拿了游戏人间浪子人设的主角,夏连翘见到的白济安一向都是游刃有余,纵使前方再多危险,也能莞尔一笑,等闲视之。

  回过神来之后,白济安与李琅嬛下意识地便将视线都朝她望来。

  凌道友便是义父的话……

  那连翘与义父??!

  李琅嬛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这一刻也快要炸开了。她愣了半晌,变故太大,竟让她如坠梦中,只觉眼前这一切都是个荒诞不经的梦。

  自打冲破禁制之后,李琅嬛便已经做好会将义父引来的准备,但当真看到真君本尊亲至,她还是恐惧得难以自持。

  她与真君自幼相识,是他门下第一个大弟子。除却儿时这浅薄的情谊之后,她与真君平日里接触甚少。

  真君御下极严,地位崇高,在她印象中,真君常高坐在渡霄殿内,神情冷淡,并不轻易下场。

  若有弟子犯事事,便依天规打杀了出去,绝不护短,纵使弟子求到他面前,嗑上几百个响头,也从不容情。

  明明是他门下,可李琅嬛同门师兄弟师姐妹,却从不敢仗他身份行事招摇,个个谨小慎微,别说狐假虎威了,恨不能换个师尊才好。

  也只有那仙阶高的罪仙触犯天条之时,她才能看到真君平静地自那高高的莲台上走下来,天罡神剑过处,竟如刈麦一般,便是世人眼中长生不死的神仙也不过剑下亡魂。

  衣不沾血,足不染尘。

  一剑之下,莫不为臣。

  一剑之下,莫不为蝼蚁。

  在她心中,义父从来疏淡冷漠,不染红尘,冷酷无情,几近天规法理的化身。

  可凌道友竟然是义父化身……

  而连翘与义父之间……

  曲沧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竟也看向了夏连翘。

  一时之间,场内场外,目光竟纷纷落在她身上。

  成为众人焦点的滋味并不好受。

  夏连翘深吸一口气,正巧与凌守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
  她有些晃神,眼前的人分明是昔日枕边爱侣,可她从未觉得凌守夷这般陌生,陌生到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悚然。

  他是她的恋人,但他此时的身份更是玉清威显妙生真君,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法神。

  凌守夷以玉清威显妙生真君的身份静瞧着她。

  她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淡漠的白衣道人,与她印象中的凌守夷联系到一起。

  纵使他容色再姣美难言,这……分明是两个人的眉眼。

  神态、气质隐隐之中似乎也有了改变。

  湖底波涛掀起他道袍衣摆,凌守夷容色淡漠,不辨喜怒,疏淡如雪的眼底,仿佛有神光微绽。

  足下湖波漾漾,风浪轻轻吹动他道袍衣摆,太极双鱼的法像在他身后盘旋不定。

  可她必须要开口。

  她想,这一年多来的情意算不得假,凌守夷总会给她这个面子。毕竟原著中,曲沧风也曾在一边劝说帮衬,凌守夷也曾颔首同意。

  夏连翘一遍遍安慰自己,他如今身份不同,有些场面话总必须要说的。

  他曾经承诺过自己愿辞去神职,与她长相厮守。

  一片沉默之中,竟是凌守夷主动开口:“你可有什么想说的?”

  “有。”夏连翘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对上那全然陌生的双眼,“那日飞舟上的承诺可还作数。”

  白济安与李琅嬛显然还记得当初飞舟承诺,忍不住又将视线望来。

  曲沧风微微挑眉,不明所以间,也跟着转动眼珠。

  众目睽睽之下,凌守夷神情不变,平静言道:“吾凌守夷所言,便断无反悔的道理。”

  语调坚决,掷地有声,竟坦坦荡荡毫无任何遮掩之意。

  所慕一人本无需遮掩。

  他今日下界是为李琅環之罪,事毕,也自会去领自己的罪罚。

  凌守夷的态度让夏连翘于迷茫之中找到几分熟悉感,心神为之一松。

  “白大哥是我义父,若论起辈分,便是你为幼,他为长,我不求你放他一马,只求你能宽限两日……”

  凌守夷静静地看着她。

  对上凌守夷的视线,夏连翘也觉得尴尬起来。

  她这是在以情相逼,以古人最为重视的伦理相要挟。

  果不其然,凌守夷没有答应她。

  也不会答应她。

  一直等她说完,凌守夷才回绝了她的请求,“抱歉,恕我不能答应。”

  “公务是公务,私情是私情,我今日为玉露甘霖而来,不代表凌守夷个人。”

  这个回答夏连翘并不意外,或许是眼前的凌守夷太过陌生,对她而言与陌生人也几无差别了。

  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巨大挫败感,像是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向陌生的神仙恳求偏爱。

  可就在她失去希望的下一秒。

  凌守夷倏忽话锋一转,双眸静如初雪,淡道,“除非,你能给我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。”

  第103章

  有转圜的余地就代表着有希望!

  夏连翘精神一振。

  她不知道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代表着神仙的……偏爱。

  眼前的凌守夷太过陌生,她并不敢多想。

  她大脑几乎从来没像这一刻处于飞速运转的状态,可时间太过紧迫,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恰当的理由。

  打人情牌已经经过验证,是行不通的。

  凌守夷他刚刚自己都说过公务是公务,看来只能从玉露甘霖本身入手。

  略微定了定心神,她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客观、冷静、公正,“玉瓶本为仙家法宝,猝然破碎本就事有蹊跷。

  “东海陈郡与潇湘大泽那几滴玉露甘霖的来历,想必真君再清楚不过。但奉天宗内这两滴玉露甘霖的来历,真君难道就不好奇?倘若奉天宗真与那玄之观勾结呢?

  “奉天宗是仙家宗门,蒙仙家恩泽传玄门正法,若真与妖魔勾结,岂不抹黑仙家声誉?

  “真君既为玉露甘霖而来,何不干脆在此盘桓两日,调查清楚再行回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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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总而言之甩锅就对了。

  夏连翘面不改色地努力往司马尚头上扣锅。

  凌守夷他也需要一个理由,不管这个理由是不是足够立得住脚。

  “夏连翘!你、你!血口喷人!”

  就在这时,角落里忽传来一道愤恨的叫骂声。

  却见司马元蘅跪倒在地,容色狼狈,云鬓摇乱,眼里怒火蓬勃而出。

  夏连翘一行人中,司马元蘅修为最弱,此时早已被凌守夷与曲沧风二人威压压得动弹不得。

  方才这一幕幕,司马元蘅也看得一清二楚。

  她暗算不成,计划落空。

  这几人,甚至那李琅嬛竟然都是仙门弟子。

  霎时间司马元蘅万念俱灰,心中惶恐难言。

  她冷汗涔涔,倒也硬气,贝齿紧咬着下唇,直将嘴唇咬出血来,却不论如何也不肯被威压压得趴倒在地,叫人看轻了去。

  此时听夏连翘甩锅到自己爹爹身上,司马元蘅这才突然清醒过来,要不是受威压所限,气得恨不能冲上去咬她一口肉下来。

  夏连翘默默收回视线,当着人家女儿的面甩锅人家老子什么的……

  她没有再看司马元蘅,只紧紧地注视着凌守夷,心中敲起小鼓静等他的回复。

  凌守夷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开口,似是在权衡思索。

  隔半晌,凌守夷才冷然言道:“可,吾允你。”

  成、成了?

  凌守夷答应得这般轻易,她怔了怔,竟有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感。

  但凌守夷并未给她任何窥探他想法的机会,答应她的条件之后,便收回视线。

  曲沧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。

  司马元蘅咬着牙兀自在喝骂不止。

  她双眼泛红,眼里忍不住流下眼泪来,说不清这喝骂声到底是真的出自于愤怒,还是在宣泄她内心的恐惧。

  爹爹……

  爹爹……

  每多骂一句,司马元蘅就忍不住在心中哀哀祈求一句。

 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过。

  她后悔了,她悔恨自己从前为何不愿听爹爹的话,以至落到如今这个地步。

  她内心的恐惧更是在凌守夷的视线转向她的瞬间达到顶峰。

  霎时间,一阵过电一般的恐惧,自尾椎一直爬升到天灵盖,司马元蘅愣了一下,嘶声尖叫起来,“你……你想做什么?!”

  她扭动着身躯,拼了命的想往外跑。

  凌守夷静静看她,眸色疏淡,连这杀意也平静淡漠得像一场落雪。

  他很少主动取凡人的性命,也懒得在杂事上花费半分心神,但见她为人狠毒,三番两次暗行诡计,平日里又草菅人命,枉造杀孽。

  他前些时日碍于玉露甘霖之故未曾动手。如今,却万不能容她苟活于世。

  司马元蘅情知不妙,她急促地,深深地吸了口气,发疯一般地调动全身气机,竟在这一刻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爆发力,挣脱了神仙的威压桎梏,扭头往玉室外逃窜!

  凌守夷只眼里冷芒一闪。

  遽然之间,司马元蘅只觉浑身一轻,她愣了一愣,分明记得自己是在往外逃窜,为何她的身子这般轻飘飘的,视线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开阔。

  她明明、明明是逃出来了啊……

 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。

  她好冷。

  她、她要回家……爹爹……娘……娘……她错了,她再也不敢了。

  重物落地之声,在安静到诡异的玉室内响起。

  夏连翘大脑嗡地一声,僵硬地望着一线如雪剑光,轻飘飘地自司马元蘅脖颈切入,她头颅脱离身躯,飞向玉室外。

  少女迷惘地睁大眼,一颗头颅滚落在地,断气前的前一秒,还在喃喃自语。

  “爹……娘……”

  她好冷。她要回家。

  司马元蘅的头颅在地上滚落了几圈,滚烫的鲜血泼洒了一地。

  凌守夷神情仍是平平静静,清清淡淡,自始至终,他袍袖未动,只在如冰湖般淡澈的眼底,隐约泛起一圈淡淡的金芒,如潮水涨落,一息之后,神光微敛,渐渐消弭于无形。

  据传修士修为臻至大成之时,双目慧剑亦可杀人。

  夏连翘猜,刚刚这一线剑光或许便是传闻中的“慧剑”。

  她怔怔地看着司马元蘅的尸身,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。

  这就是神仙吗?

  取人性命甚至不必在翻手间,眼睫一动,便发杀机,轻描淡写如撷花分柳。

  明知走到这一步是司马元蘅咎由自取,可她心底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
  或许是司马元蘅年纪不大,或许是她容貌娇艳,正是最青葱最飞扬的年纪,或许是她曾经对她释放过结交之意。

  或许,她本不必走上这样的道路。

  她的生命本应该有很多种可能。

  可随着她走上这一条不归路,便是有再多可能都化作天边飞烟尽数消散无踪了。

  夏连翘不知道自己同情司马元蘅到底算不算圣母。她知道她罪有应得,却难免生出一些近似于兔死狐悲的伤感来。

  出得溟幽海时,夏连翘与白济安站在湖波上,

  只见白沙岸前不知何时已跪倒了满满一地的人,湖畔人头攒动,远远望去,幡幢招展,鼓乐齐鸣,撒下漫天花雨,清洁香露,天边紫气腾腾,瑞霭纷纭,竟在湖畔又绵延出一道道不绝的长波。

  为首那人,身着法衣,头戴莲冠,神情肃穆,跪伏在地,正是司马尚无疑。

  天现异象,众人知是有仙人下界,特来亲迎。

  恰逢宗门大比,司马尚打头,各大门派长老随行,齐刷刷拜倒了一地。

  往日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修士,此时在真正的仙家面前,竟也卑微如路边浮土,一个个额头触地,大气不敢出。

  瞧见凌守夷与曲沧风踏浪而来,司马尚心里一紧,忙膝行上前叩拜,口称,“不知二位仙家下界,仆有失远迎,还望二位仙家恕罪。”

  凌守夷脚步未停,看也未曾看他,径自从他身边走过。

  曲沧风却顿住脚步。

  在湖底时,夏连翘犹豫再三,还是将司马元蘅尸身收殓,曲沧风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想法,问她把司马元蘅的尸首要了过去。

  此时见了司马尚,竟叹了口气道,“宗主节哀。”

  言罢,将袍袖一晃,放出司马元蘅尸身,交还于他。

  司马尚刚开始还不解其意,待看到司马元蘅尸身,司马尚浑身一震。

  他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,收拢得太快,只一眨眼的功夫,便将心神收敛,未表露出任何悲痛之意。

  只神情复杂地看了几眼,吩咐身边弟子将司马元蘅尸身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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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起。

  沉声叩拜道:“罪女冒犯了二位仙家,是她死有余辜,多谢二位仙家宽宏慈悲,还将她尸身送还。”

  曲沧风饶有兴致地问:“你怎知晓是她冒犯了我们?”

  “仆教女无方,养得她素日里一个飞扬跋扈,目中无人的个性,以至于今日亵渎神仙,获罪仙家,实乃她咎由自取。若非如此,二位仙家圣明,又怎会无缘无故取她性命?”司马尚凛然。

  曲沧风一愣,摇头失笑,也不再与他多言,只拿起腰间酒囊,边走边饮,眨眼,身形便飘之百丈之外。

  他二人身形已远,司马尚恭敬却不减,又郑重其事地朝凌守夷与曲沧风离去的方向拜了几拜,等二人不见踪迹之中,这才缓缓挪动双膝试图站起身。

  孰料还没站稳,竟脚下一软,再难掩悲恸,仰面向后跌去,惊得左右连忙搀扶呼喊:“宗主!”

  仙人下界,一剑便杀了司马尚爱女司马元蘅。纵使司马尚再有不甘,也不敢造次,还得尽心尽力吩咐左右,仔细安排,以免怠慢二位仙家。

  凌守夷却没有领情,他选择住回昔日瑶光峰偏殿。

  当初夏连翘与他情热爱浓,又在白济安面前过了明路,自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日日黏在一起,起居自然也都在一处。

  这一次,站在殿前,夏连翘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却还是迈不动腿。

  主要是眼前这个凌守夷……实在对她而言实在有点陌生。

  凌守夷的真身,的确有着摄魂夺魄的美貌。白衣胜雪,发长数尺,举手投足间法像流转,更有些如笼轻烟,杳霭流玉,似真似幻之美。

  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将眼前的凌守夷与她印象的中那个联系到一起。

  凌守夷似乎觉察到她的迟疑,沉声发问:“为何不入内?”

  她莫名打了个寒噤。

  殿内的气氛骤然冷落下来。

  凌守夷也随之一静。

  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。

  她在畏惧着这样的他。

  第104章

  凌守夷:“为何不入内?”

  夏连翘:“……”

 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陌生!

  呃……

  她硬着头皮回,“我……站会儿……”

  凌守夷:“……”

  也意识到自己的理由实在太过薄弱,夏连翘又露出个坚强的微笑,补充了一句,“外面空气好……”

  啊啊啊啊啊她都在说什么!

  凌守夷瞳色淡如琉璃,静静地望着她,“你怕我?”

  夏连翘稍微纠结了一会儿,还是选择如实相告,“我只是需要一点心理缓冲。”

  凌守夷垂眸。

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夏连翘犹豫半晌,鼓起勇气走到凌守夷面前。

  一般小情侣之间私定终身时,往往都爱说些什么“我爱的是你的灵魂,就算你以后老了,丑了,变成了另外一个人,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”,诸如此类。

  ……这仅仅只是个美好的誓言而已。

  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,夏连翘发现自己很难忽略凌守夷这陌生的容貌。

  这感觉就像是在和陌生人谈情说爱。

  更遑论凌守夷分身回归本体之后,身上那微妙的气质变化。

  就如同低纬的生物,无法想象高维生物,她也无法想象,分身与本体之间这微妙的区别与共性。

  他真的是凌守夷吗?

  凌守夷是他的本性,还是说只是他性格的一个侧面?分身的思想具有独立性吗?

  本体与不同的分身之间的思维方式又是什么样的?会像科幻小说里写那样吗?

  如此一想,凌守夷身上那股淡淡的非人感也就越发鲜明起来。

  她一思考,便忍不住思维放空。

  凌守夷定定道:“你怕我。”

  夏连翘一个激灵,回过神来,对上凌守夷淡如琉璃的双眼。

  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棂,洒落在他眼底,泛起一圈淡淡的金色弧光。

  慧剑杀人的阴影还存在。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,不敢看他。

  凌守夷扳起她的下颌,迫使她的目光直视着自己。

  “你怕我。”不是问句,是陈述句。

  夏连翘心里一慌,手足无措地推开他。

  凌守夷垂眸,语气柔和得淡近似无:“你不敢看我的双眼。”

  “是怕沦为我剑仙亡魂吗?”

  他眼底神光起伏,如冰湖融金,很难想象,眼底这一线金光,既能一剑枭首,也好像下一秒就能贴紧爱人的脖颈亲吻。

  他没有因为她的无措,就这样轻易放过她。话说得很和缓,语调清冷。

  夏连翘却听得凉意沁骨,脖子幻痛,一个寒颤接一个寒颤。

  侧殿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拉得如有弦细。

  弦音微颤。

 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在弦上走钢丝的小飞蛾。

  明知道凌守夷不会伤害她,可恍惚间,还有种会被丝弦切割成两半的错觉。

  这无关乎丝弦的意志,仅仅是由丝弦本身太过锋锐决定,哪怕是爱抚也有殒命之患。

 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,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。

  这就是小凌。

  这就是小凌。

  见她如此抗拒,凌守夷沉默一刹,松开手,也不再逼她,兀自闭上眼打坐。

  他眼帘儿低垂,眼睫微动,乌发被风吹得微扬,沉默不言的模样,像是兀自在抖毛舔舐伤口的小狗。

  看到他这样,夏连翘又觉得懊悔,说好得直到天荒地老。换个马甲她怎么就不认了?

  “小凌?”她叹了口气,鼓起勇气开口。

  凌守夷阖眸不言:“……”

  “小凌?”

  他还不搭理她,她有点儿急了,磕磕绊绊地又重复了一遍。

  凌守夷静了一瞬,没有睁眼,只道,“你既怕我,如之奈何?”

  夏连翘沉默下来。

  她不能否认,她还需要一点心理缓冲的时间。

  如果放在以前,她可能就吧唧一口亲上去,学石矶娘娘吸猫,不亲死他不罢休。

  可对着这张美得泠然不可侵犯的脸……她真的下不去手。

  “好、好。”她无奈之下,又有点儿无措地说,“那你好好休息……我待会儿再来看你。”

  说完也不待凌守夷什么反应。

  一口气出了侧殿,夏连翘松了口气。

  站在殿外,静静地看着这漫山的梅林,一片香雪海,她开始思索,在这有限的两天时间内她到底还能做些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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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事实证明,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,纵使她开展拖字诀,争取了两天时间,还是什么都做不了。

  李琅嬛被曲沧风严加看管着,她能商量的对象就只有白济安。

  在了解事情来龙去脉,权衡过一番利弊之后,白济安倒是比她看得更开,不假思索道:“当初若非琅嬛救我,我早已殒命琢玉城中,我这一身仙骨是琅嬛所赠,岂能为保全自身,置琅嬛性命于不顾?”

  他是看得开,急得夏连翘团团转,睁着大眼,“可是”了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。

  她急得差点儿哭出来,如果牺牲有意义也就罢了,可是这牺牲毫无意义啊!

  白济安见她这模样,竟然还叹了口气,揉揉她脑袋以作安慰。

  夏连翘简直都要哭笑不得了,她无奈地抓住白济安在她头上作乱的手,别到一边。

  “可是白大哥,你有没有想过,没有仙骨你要如何保护琅嬛?”

  白济安被她问得懵了半晌,蹙着眉不太确定地回:“……应该远不至于此?”

  “至于此,很有必要。”夏连翘坚定地说,“你看,仙门都能与玄之观勾结,岂不是已经烂到骨子里了?”

  白济安皱眉:“我相信凌守夷绝不会坐视不理。”

  夏连翘足足顿了半秒,才轻轻开口,“如果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,自身难保呢……”

  这场讨论最终无疾而终。

  夏连翘回到偏殿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。

  她站在空荡荡的寝宫发了会儿呆,怔了好一会儿,才恍若下定决心一般,从芥子囊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封信出来。

  这是她早就写好的——可以说是遗书。

  基本上能写的对象她都写了个遍,老白、琅嬛、小凌、胡玉娇、孟大哥、秀秀……

 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,她希望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感到伤心,或者说愧疚。

  怕引起天帝的瞩目,她没敢在信上坦言自己真实的来历。

  只是分享了一个借尸还魂的小故事,又一遍遍保证自己是不会死的。

  当然对于不知内情的胡玉娇孟大哥和秀秀,这几封信的性质更类似于告别书,说自己决定四处云游修炼,顺便请求老白和琅嬛不要如实相告。

  至于她到底会不会死,其实夏连翘自己心里也没底。

  如果真有个万一,这几封信也算聊作慰藉。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几封信提前托付出去。

  老白、琅嬛首先排除。

  胡玉娇也不行,她太过狡黠聪慧,肯定会觉察到蹊跷。

  思来想去,这个对象也只有,只能是姜毓玉。

  想到这里,夏连翘又翻出一个小木匣,认真地把这几封信放在匣中藏好,这才另外修书一封寄予姜毓玉,希望他能暂时帮忙保管这个木匣数日。

  姜毓玉回信很快,少年天性纯善,果毫无怀疑,问也未问,一口答应下来,还保证一定会妥善保存。

  但出乎夏连翘意料之外的是,伴随着姜毓玉回信而来的,另有一道金剑。

  这道金剑几乎是与姜毓玉的回信分前后脚送到。

  她取下金剑一探。

  笔迹却十分苍遒有力,龙飞凤舞,有种酒酣意尽的潇洒疏朗。

  道是,今夜子时,明月峰巅。

  盼君来晤。

  署名,曲沧风,谨启。

  是夜,月明如水浮在山巅。

  一道落拓身影把酒临风,伫立在那万丈峰顶,此人年约三十上下,满脸胡茬,乍一看醉眼朦胧,不过是深夜买醉的失意之人,但仔细一看,却见眼底却分外清冽明亮,灿若天边繁星。

  亥时刚过,便见远处山巅另有一道身影从云头落下,远比约定的子时提前半个时辰。

  曲沧风瞧见她,眼底掠过一点惊讶,举杯莞尔笑说,“夏道友来得好早。”

  夏连翘来这么早纯粹是无事可干,提前赴约一半出于疑惑,一半出于礼貌。

  她也没想到曲沧风竟也来得这么早,忍不住问,“曲仙长……深夜相邀所谓何事?”

  原著中曲沧风与白济安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,对于这个角色,夏连翘并不陌生。

  但她毕竟还是第一次跟他正面接触,一时之间,难免局促。更想不通曲沧风为什么会来找自己。

  “不急。”曲沧风笑了笑,将手里的酒囊递给她,“喝吗?”

  看了一眼瓶口,夏连翘有点儿纠结。

  曲沧风一眼就看出来她在纠结什么,洒然一笑道:“放心,不脏。这酒囊是专门为你准备的,我没喝过。”

  她深吸一口气,也不再扭捏,举起酒囊一饮而尽。

  曲沧风微微一笑,赞了一声好。

  他举目望向远处那一轮明月,笑道,“今夜有山有月,有酒有风。你我二人对月共饮,便算是朋友了。”

  “既然是朋友,”曲沧风正色道,“那便恕曲某开门见山,与你直说了。”

  ……

  两日之后。

  瑶光峰。

  仍是个明月夜,夏连翘怀抱着酒坛,一步一步行走在瑶光峰峰顶。

  她微抿着唇角,白净的脸蛋上浮现出点点郑重之意,眉如翠羽,用眉笔细细描画过,眼若浮星,唇瓣丰润如春日夭桃。

  一袭青罗裙,像春江潮水,滟滟春波。

  夏连翘走得很慢,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前几日她与曲沧风的谈话。

  曲沧风温润和煦的嗓音犹在耳畔回响:“这是流霞春醪,凡人饮下此酒,脱胎换骨,仙人饮下此酒,大梦三日,长醉不醒。”

  “夏小友,你若想救小琅嬛与白济安,需想个法子令凌守夷他饮下才是。”

  第105章

  ……

  流霞春醪,仙人饮下,大梦三日。

  夏连翘迟疑:“仙长为何帮我们?”

  她没记错的话,原著里曲沧风是在白济安被拔了仙骨之后,眼见局势每况愈下,风雨飘摇,大厦将倾,这才亲自出手传授白济安仙法,助他重返仙途,杀向仙门。

  曲沧风微微一笑,他笑起来时,眼角便堆起淡淡的细纹,很是和蔼温柔,“小琅嬛是我看着长大,我若不帮她,难道眼睁睁看她受苦吗?”

  夏连翘静了一瞬,反问,“仙长也以为真君护不住琅嬛?”

  曲沧风看她一眼,耐心道:“不是他护不住,是小凌他太过天真,你别看他总一副冷冰冰,硬邦邦的模样,实际上心软得像豆腐,加之外冷内热,性烈如火。我怕他刚极易折,伤人伤己。

  “你劝凌守夷饮下此酒之后,我会替小琅嬛和白济安找一个藏身之所。”

  夏连翘脱口而出:“安全吗?”

  曲沧风淡淡: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所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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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那……他醒来怎么办?

  “说实话。”曲沧风苦笑一声,倒是坦然相告,“我亦不知。”

  “夏道友,”曲沧风正色道,“我和你说过,这并非万无一失之计。只且走一步看一步,也好过束手就擒。”

  ……

  夏连翘在思索。

  这其中利弊方才曲沧风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。她没有办法剧透,任何方式都不可以。

  她不是没试过像写就那几封遗书一样,以寓言故事的方式传递信息。

  借尸还魂,夺舍附身的志怪奇谈,此间数不胜数,无甚稀奇。但一旦牵扯到这个世界运转的基础,每当她提笔不过才写下两句,天边便天雷涌动。

  夏连翘看过原著,知道曲沧风是主角阵营,因丹阳宗的遭遇,深恨仙门世家。因而毫不怀疑曲沧风的用心,只微抿唇角,郑重反问,“恐怕,曲前辈今日大方援手,也不仅仅是为了保下琅嬛与白济安吧?”

  “哦?”曲沧风倒是一怔,“说来听听。”

  “曲前辈……”夏连翘唯恐惹他不快,一字一顿,审慎地说,“也是在逼他在世家与飞升之间作出选择……”

  曲沧风闻言静了一瞬,他未被触怒,未否认,未自辩,只仰头复浮一大白,看看这杯中月影,又看看这山头明月。

  这才转过脸来冲她莞尔一笑,答非所问道,“若说这世上,还有谁能令他心甘情愿饮下此酒,便只有你一人。”

  但夏连翘知道,不否认有时候往往意味着承认。

  她并未在明月峰逗留太久,只是就此事与曲沧风又稍加商讨推敲一番之后,这才起身告辞。

  如何令凌守夷喝下流霞春醪这件事上,曲沧风能给她的建议很少,她只能自己决断。

  夏连翘飞遁到一半,隐隐有所觉,不自觉回眸看了一眼。

  见月照千峰,曲沧风孤身一人伫立在明月峰巅,举起酒杯敬了敬明月。他神情隐约有些怔忪,唇角不见笑意,明亮的眼底也一点点黯淡,似乎是心事重重。

  夏连翘微微一愣,脑海中不自觉跳出一句话来:仙门,恐怕要变天了。

  曲沧风固然与凌守夷相交莫逆。但他身后仍站着飞升派,一举一动皆要从飞升派的利益来考虑。

  倘若凌守夷在找不到这二人的情况下,仍决意要回转仙门,不计后果,禀明经过,将曲沧风供出,这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他已经站在仙门立场,以维护天庭法规为己任,天罡神剑过处,荡平一切不安定的因素。

  如果凌守夷瞒下白李二人拒不受捕一事,反倒有把柄捏在曲沧风手中,成了共犯。

  曲沧风此举,也是在逼凌守夷站队。

  凌守夷可以不为飞升派所用,但绝不能为世家所用。

 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。

  瑶光峰顶北风呼啸。夏连翘拢紧了怀中的酒坛,举目望去,见静夜沉沉,寒山载雪,月明如水。

  月色如浮雪色之上,人行如在水波之间。

  天地间,上下一白,水波苍茫。

  夏连翘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这苍茫水波间的一只蜉蝣,不知要往何处去。

  等她推开偏殿厚重的殿门时,肩头已经落了一层薄雪。

  凌守夷正垂眸端坐在殿中打坐,她离开前他好像就是这个姿势,她回来时,他仍是这个姿势。

  殿外风高雪急,殿内寒意沁骨,他安静得近似于一座冰玉雕像。

  “小凌?”她犹豫着,轻声开口。

  凌守夷无声地睁开眼,一双浅淡的双眸静静回望,眼底也如有明月薄雪浮游不定。

  她拍着怀里的酒坛,努力扯开一个笑,语气尽量轻快,“看我带来了什么?”

  凌守夷目光落在她怀中酒坛身上,明知她携酒而来,却故问道,“何物?”

  “天那么冷,”她心里紧张得痉挛,却努力作出一副快活的样子,“要不要喝口酒暖暖身子?”

  这流霞春醪乍一看与凡间浊酒无异,这也是此酒最为独特之处,只有懂酒之人,饮下此酒才知此间妙处,回味绵长。

  恰好,曲沧风是这天下间第一懂酒之人。

  凌守夷滴酒不沾。

  夏连翘是知道凌守夷滴酒不沾的,他一喝酒就脸红,还有点儿犯懵。

  所以,凌守夷向来对这杯中之物敬谢不敏,能避则避,若非必要,哪怕一杯也不肯多饮。

  她话音未落,凌守夷却久久未曾回答她。

  夏连翘觉得奇怪,抬头朝凌守夷看去,却发现他还在看她。

  凌守夷的目光沿着她精心修饰过的眉睫、唇瓣,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,最终停驻在她丰润的唇瓣前。

  眼神近乎□□,像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,一眨也不眨,不愿放过她身上任何细节。

  凌守夷目注心凝,并未掩饰自己被吸引的事实,夏连翘却被他看的心脏狂跳,脸上发烧。

  她来之前特地化了个妆,但到底化成了个什么样她心里也没个底。

  “很奇怪吗?”夏连翘硬着头皮问。

  殊不知,修士洗髓伐脉,去芜存菁之后,随着修为愈发精深,她容貌也愈发秀丽难言。

  此时人立灯下,一紧张就忍不住颊飞红霞,本就明亮的一双杏眼,更是水光滟滟,看得人心醉神驰。

  凌守夷:“不奇怪。”

  “哦……哦……”她拍开封泥,干巴巴地道:“你要不要尝尝?”

  凌守夷虽不明白夏连翘为何抱酒而来。

  ……她分明知晓自己滴酒不沾。

  但他也未曾出言婉拒。

  就如同夏连翘不知道要面对这样的他,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夏连翘。

  少女这几日在他面前表现得就像一只过分谨慎的松鼠,稍有不慎,扭头就跑。

  凌守夷不懂酒,却也知晓酒在人际交往之中往往有润滑之用。

  如今,她既主动开口拉近二人的距离,他自不会拒绝。

  凌守夷:“好。”

  夏连翘如释重负,忙从芥子囊中变出两盏玉盏。

  浑浊的酒液分别注满杯中。

  将其中一杯递到凌守夷面前。她做贼心虚,又心怀愧疚,眨了眨眼,当着凌守夷的面一口气干了个精光。

  凌守夷看了一眼杯中粗劣的酒汤,闻见这冲鼻的酒香,他皱了皱眉,却没有犹豫,学着她的模样,也一饮而尽。

  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,她干脆什么都不说,又倒满第二杯。

  一杯黄汤下肚,凌守夷的容色也渐渐有了变化。他乌沉的双眼晶亮如星,一股执拗劲儿被酒气激上来。

  微微抿着唇,照葫芦画瓢,饮下第二杯。

  二人相顾无言,连饮三杯。

  夏连翘是之前服过醒酒药,所以不在话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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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但凌守夷与方才相比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  似乎是酒气上涌,觉得不舒服,凌守夷微微蹙眉,眼眸紧闭,唇瓣也抿成一线。乌发凌乱,眼角洇红,唇瓣嫣红更胜如朱砂,俊雅皙白的脸蛋也如笼红霞。

  像是高居神台之上,冷冷清清的白玉小神仙,被人将笔尖捺入朱砂墨中,揉碎了牡丹,酣饱了猩红,信笔飞出一抹艳色。

  她看到他这副模样,确信他已经醉糊涂了,正蹑手蹑脚收拾残局准备离开。

  忽然,一道飞雪般冷清的微光洒落,从斜刺里伸出一柄剑鞘。

  凌守夷以剑挡住她的去路。

  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,定定地看她,“你去哪里?”

  他微微蹙眉,总觉得夏连翘今日所作所为有些古怪,却说不清楚哪里奇怪。

  夏连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“我……我有点儿热,想去外面透透气。”

  还是老一套的理由。凌守夷静静看她,他明显已觉察出来什么。

  她在撒谎。

  他却没有当场戳穿她,剑鞘轻抵在她腰身,一寸寸,慢条斯理,缓缓下移。

  这过于暧昧的动作,由他做出,反倒多一分端庄、郑重。

  “哦?”凌守夷垂眸淡道,“是么?”

  凌守夷的剑鞘与他人也酷肖,剑身极薄,恍若冰玉雕就,裹以白鲛皮,素淡冷清如月色堆雪,金线勾勒出一朵秀致的莲花。

  夏连翘记得,这是他还是凌冲霄时的佩剑。

  冰冷的剑鞘仿佛散发着千年的冰寒气,透过罗裙,渗入肌理,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正在逼近。

  他想来是真的醉了,原本清润微冷的嗓音也带了点儿醉意。

  凌守夷的语气很平静,却从平静中透着股暗流涌动之意,“你不曾骗我?”

  他继续逼问。

  这几天来他知他容颜一改,夏连翘怕他。他亦怕她畏惧他,一直强压着属于仙人的威压与锋芒。

  但杀过仙人三千,怎么可能毫无端倪。

  都到了这个地步,夏连翘自不可能承认,她故作不解地问,“你在说什么?什么骗你?”

  “连翘。”凌守夷忽垂下眼睫,那股淡淡的冰雪气为之一收,语气说不清是要求还是恳求。

  “不要骗我。”

  他本可以逼问出究竟,他掌仙门刑名,审讯过不止多少罪仙,见过数不清惶惶不安、心虚的眼。

 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,令他们吐露出真相。在她面前,他却像被剥夺了一切坚锐外壳的,手无寸铁之力的凡夫俗子。

  除却恳求,并无他法。

  夏连翘一颗心狠狠颤了颤。

  恐再说下去会露馅,又恐再对上凌守夷的眼,她才下定的决心会付诸东流。

  夏连翘犹豫半秒,踮起脚尖,附唇而上,堵住他未尽之言,也像是在为自己下定决心。

  对不起。

  对不起。小凌。

  凌守夷顿了顿,单手抄起她的腰臀,仿佛为了求证什么,将她抱在怀中。

  两具身躯相贴,夏连翘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道袍下那年轻的、韧劲的,结实的身躯,紧绷着的肌肉透着股蓄势待发的爆发力。

  她突然意识到凌守夷想做些什么。

  在她开口前,凌守夷也提前一步预料到她的动向。

  “别拒绝我,连翘。”

  凌守夷静了一刹。

  复又补充,“也别再怕我。”

  第106章

  夏连翘大脑一片空白,还没回过神来,凌守夷便垂眸抽开她胸前系带,附唇咬了一口,像是在泄愤又像是施以小惩。

  温香软玉,触手温滑细腻的令人心悸。

  这也是凌守夷本体第一次与夏连翘亲密接触,这感受比他通过分身所感更为……令人意醉神迷。

  但对夏连翘而言,近在咫尺的,昳丽而陌生的容貌与躯体,无疑带给她一种近乎荒诞的错觉。

  她瞥见他仿若冰雪雕就的怒张的年轻身躯,冲击力大到让她浑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。凌守夷垂眸将她抻开,轻抵缓入,迫使她一点点重新熟悉起自己。

  夏连翘挣扎了一下,就没有再动。

  她不知道凌守夷清醒之后会不会恨她。

  或许,这将是最后一晚了。

  可能是意识到她有点儿走神,凌守夷淡抿薄唇,微感不满,扳起她下颌,附唇上去,与她交换一个绵长的亲吻。

  唇齿间如嚼冰雪,口齿生津,咂砸作响。

  从天地出生至今,男女之间最亲密也不过如此。

  她与他好像在这一刻也回归洪荒的原始,褪去的衣裳像是剥落的人皮,不存在恐惧、隐瞒、欺骗与背叛,撇开了所谓的身份、血统、修为等仙凡之别,也抛弃了世俗的礼法与道德。她与他只是单纯的两个人,两个相爱的男人与女人。以天为被,以地为庐,像是这世上任何生灵一般在月下纵情交尾。

  就在这神思魂飞之时,夏连翘忽然觉察到不对劲。低头一看,只见一条晶莹剔透的龙尾,自凌守夷道袍探出。

  这还没完,自他仙骨之中又横生出一对柔软蓬松的白色双翅,直如仙鹤一般的雪翅将她紧紧拢入怀中。

  凌守夷抵着她的额头低喘,他眼睫如覆落雪,瞳色这时淡得几近于冰玉,瞳仁因为高度兴奋大如金线,眼下也泛起一片片如冰似雪的龙鳞,

  额角渐有龙角生出,如玉色珊瑚。

  漂亮得令她呼吸近乎停滞的同时,又感到裙下另一个威胁,轻抵拍打。她这才隐约记起,他应龙血脉,分身不显,本体却是实打实地有半腔龙血。

  “抱歉。”凌守夷阖上眼,努力平复着呼吸,“我吓到你了?”

  夏连翘呆呆:“是人外……”

  凌守夷:“?”

  她咬了咬唇,红着脸将头埋在他脖颈中,“很好看。”

  她当然不可能承认XP被击中这么羞耻的事。但二人如今最亲密无间,纵使她不说,凌守夷也立即觉察到她微妙的变化。

  白皙的指尖淋漓一汪月色。

  凌守夷的神情顿时也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
  夏连翘:……

  没脸见人了。所幸他如今并未解锁其他想法,他与她四肢相缠,正如人出生时赤条条地来。他令她从身到心,全方面的赤衤果。他迫切地以这种方式使二人再无任何秘密。

  夜雪细密轻柔如棉纱落下。

  自盘古开天辟地,自日月星辰初诞,自天地之间始有山川河流。她与他就像两条交融的河流,汇入成一体,从此之后,你中有我我中有你。

  她浑身上下也好像被巨斧劈开,眼前白茫茫的一片,汗水淋漓,欲生欲死之际,仿佛看到巨斧劈开天地时,通彻天地时的余烬。

  凌守夷是学道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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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,也是学医的,初时还不算熟稔,但几次之后,自然知晓她里里外外每一寸。他了解她的身体更甚于她了解自己。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竟有这般奇妙的变化,可以被折出这般孟浪的姿势。

  二人久未缠绵,半晌,总觉得不够尽兴,凌守夷将她从床榻间抱起,托着她在殿内走动。酒坛被撞碎,流霞春醪洒了一地。

  酒香四溢中,她被压倒在窗台前,撞开了半掩着的窗牖。

  风雪霎时倒灌入殿内,一支疏疏淡淡的白梅也正临窗绽放。

  恰恰横擦过他如雪般的眼睫。

  月色氤氲,暗香浮动,在他眼底绽开满树白梅。眼里欲色涌动,浅淡的眼里毫不掩饰,坦坦荡荡的侵略性。

  凌守夷淡金色的竖瞳因为高度兴奋,收敛成细线大小,才能克制住这情到极致淡淡的杀性。

  那支白梅在她与他之间宛转飘落,又被瓣瓣碾碎。她看得有些入神,禁不住摘下一朵白梅,别在他鬓角。

  便在凌守夷微微敛眸时,抖落下簌簌的飞雪。他附唇又来亲她,淡色的唇瓣间探出的舌尖如樱红的飞雀,在半空之中追逐嬉戏。

  流霞春醪在殿内汩汩流动,不知道淋漓的是酒,还是春潮。

  雪落在她身上化了,与酒液融为一体。冰雪消融之际便是春风骀荡之时,深埋于地下的春种破土而出,生根发芽,经由春风一吹,落地便又是一个姹紫嫣红,草长莺飞的春。

  凌守夷紧紧搂着她平复着呼吸。

  万物都在这春日中生长复苏,他年轻坚韧的身躯也在这春日中逐渐复苏。谁忍心辜负着好春光,于是,在这春日里,又是一晌贪欢,一枕春酲。只是他从侧轻缓入她,和缓许多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廊外的雪积了一重又一重。

  凌守夷终于搂着她沉沉醉去,他哪怕在酒醉之际,也不甚安稳,眉心微蹙,如盈山川。

  夏连翘窝在他怀里,伸出指尖轻轻抚平他眉间的山山水水。

  这才犹豫着,轻轻挣开他双臂,捡起地上的衣裳,穿戴整齐。

  刚推开殿门,飞雪扑面而来欲迷人眼,殿内温暖如春还不觉寒冷。

  可等她真正走入这风雪中时,寒气侵骨,每一块骨骼仿佛都被冻成了冰渣子,刮磨着血肉。

  她走到明月峰顶时,几乎快冻成了个雪人。

  曲沧风早已在明月峰巅等着她,看到她苍白的面色,他微微一怔,似乎没想到她身为修士还能被冻成这样。

  “你可无恙?”他递来一壶酒,“不过是些劣酒,暖暖身子。”

  酒一入口,果然辛辣冲鼻。

  夏连翘抱着酒囊默默地一饮而尽。方才在侧殿内她未喝醉,此时却双颊微红,泛起浓烈的醉意。

  曲沧风端详着她的面色,叹了口气,“我真不知,叫你做这件事,到底是对是错。”

  夏连翘摇摇头,把酒囊还给他,“曲前辈,事已至此,多说无益,咱们走吧。”

  曲沧风兑现了他的承诺,果然将夏连翘与白李二人暂时带到一个安全的所在。

  在她到来之前,他早已同白李二人交代清楚。

  白济安与李琅嬛一见到她,纷纷长舒一口气。

  “连翘,”李琅嬛急切地询问,“你不要紧吧?”

  “琅嬛,我没事。”夏连翘忙出言解释,叫李琅嬛安心。

  白济安知她无恙之后,则与曲沧风并肩走远了。

  夏连翘这才有闲暇打量曲沧风为他们安排的“避难所”。

  这是一处无名山谷,远处群山起伏,谷内云雾缭绕,春意盎然,一派山明水秀,清幽僻静。

  据曲沧风所言,昔日,他一位丹阳宗的师长曾无意中得到一块上古仙境的碎片,这小碎片中便是一个小天地。

  因为这处山谷不在地图之上,也不存于此界之中,极为隐蔽。

  夏连翘心里清楚,躲在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,若是没足够的实力作为保障,不过坐以待毙。

  曲沧风也正是深知这一点,比原著更早一步开始传授白济安丹阳宗功法。

  曲沧风生性疏朗,蔑视礼教,骨子里与白济安是同一类人,授课时并不避讳夏连翘在场。

  她因此在一旁蹭了好几节课。

  如此一来,曲沧风又有些意动,笑着问她可要拜入丹阳宗门下。

  夏连翘摇摇头。

 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老白和琅嬛,实在没有精力牵扯进丹阳宗的是是非非。

  当问及他为何不避讳她这个“外人”的时候,曲沧风也只是笑吟吟反问道:“丹阳宗如今衰败至此,我若不多招收些弟子,延我丹阳宗师承,难道还藏着掖着,抱着这些功法神通,见它们从此失传于世间吗?”

  “便是流传于田间地头,前辈也无所谓吗?”

  曲沧风笑了笑:“我丹阳宗向来崇尚有教无类,只要有向学之心,我都可教得。”

  但这个世上多的是宁愿把功法神通带进坟墓的。

  从这一点上,夏连翘隐约窥见到仙门内部两个派系之间争斗的矛盾所在。

  一个是愿惠及于民。

  一个却是不容功法流传于世。

  此时多想无益,她只能趁此机会,专心修炼,努力令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,才好应对将来的危机。

  凌守夷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。他眉头紧皱,意识到不对劲。自己竟浑身赤衤果躺在榻上,身上只盖着那件道袍。

  虽不知发生何事,凌守夷不论如何都不愿自己如此衣着不整的,他不假思索,当即扯起道袍,披衣而起,丝绦束腰。

  乌发如流水般自腰背滑落,凌守夷被发跣足走到窗前。

  只见殿内窗明几净。他冷峻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周遭,并未瞧出任何蹊跷。

  凌守夷皱眉凝神,试图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。神仙的记忆力素来庞大,他不该遗忘。

  然而,不论他怎么回想,想到的也都是一些零散的片段。

  凌守夷记得,夏连翘来找过自己,之后就记不清了。

  他早已不是初次,自己刚刚一睁开眼时的情状,他就算不用猜也知道他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。

  既然想不起来,那便去问夏连翘最为直接妥当。

  想到这里,凌守夷给自己又捏了个清洁法咒,正欲踏出殿门,倏忽,他脚步一顿。

  目光落在一块块整齐铺就的玉砖之间。

  流霞春醪,不同凡酒,不论是神仙还是凡人饮下,都会忘却饮酒时的记忆。

  凌守夷不懂酒,夏连翘怕他清醒过来觉察到蹊跷,临走前还是特地将地砖上洒落的酒液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
  但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是。

  凌守夷是这天下最不懂酒之人。

  正因为最不懂酒,哪怕一滴酒液的残存,也能为他所敏锐感知。

  她骗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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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107章

  不知不觉来到这处无名山谷已有三日,夏连翘日日勤勉修行,未曾有过懈怠。

  因为仙境碎片中群山绵延,千峰竞秀,除却他们之外,空无一人。她大可随心意占据一个山头修炼上一整天。

  这一日,她正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打坐。石畔老松轮囷盘虬,松涛阵阵。

  稷稷松风中,她忽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嗓音。

  “连翘!”

  “跑!”

  什么?她愣了一下,睁开眼。

  那声音如从梦中传来,一迭声的很急促的模样。

  “连翘,快跑!”

  夏连翘霍然站起身,终于分辨出声音的来源,这个声音是曲沧风!

  虽不知他是如何传音入密的,想来是用了什么仙门秘法。夏连翘还从来没听到过曲沧风这般焦灼的嗓音。

  她一颗心漏跳了一拍,霎时间心跳交织成密密匝匝的急促鼓点!没来得及多想,也不敢多想,立刻将遁光催动到极致,转身就跑!

  一定是出问题了!

  嶙峋奇石怪松飞一般地从身边倒掠而过,夏连翘呼吸急促,强令混乱的大脑一点点冷静下来。

  是凌守夷?凌守夷找到这里了?怎么会这么快?!

 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想法,轰隆一声巨响,罡风自百里之外激荡而来。

  狂风掀起道旁千钧巨石,将高逾百丈的松柏乔木连根拔起,天地间,飞沙走石,阴云惨淡,竟好似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。

  夏连翘如惊弓之鸟一般回头望去,只见远处群山绵延,千峰如汹汹浪涌,万山如巨波倾颠。

  一道剑气形成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,飞旋的剑气卷起无边威势,摧毁了以此为中心方圆百里任何山石草木,即便是剑气余波也震动得方圆百里树木齐刷刷拦腰而断。

  剑气上摩九霄,下彻黄泉,搅动天际云海生波。

  风云相聚,阴云密布,电闪雷鸣,似乎预示着一场能够淹天没地的磅礴大雨即将降下。

  这道剑气,夏连翘确信无疑是属于凌守夷。

  此一句之后曲沧风便再无音讯,她不知发生了什么,心跳急促到痉挛,唯今也只有发“足”狂奔。

  这仙境碎片本是单向进出,但以防万一,曲沧风曾在山谷尽头开辟出一个的通道,可以借那个出口逃向外界。

  不敢驾驭遁光飞腾至空中,唯恐会引来凌守夷的注意,她只能咬牙驱使遁光在密林间穿梭。

  笔峰挺立。

  或者,这本来是一座山,只是被人以剑力连天劈成一半,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。

  一侧山壁光滑如镜,孤削挺立于天地之间。

  而山顶之上,除了裸露出土的岩层之外,空无一物。

  只远远隔着两道对峙着的人影。

  曲沧风浑身浴血,单手抱臂,一只胳膊软绵绵的垂下,显然受了重伤。

  曲沧风却无心去关注身上的伤势,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来人,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对方一般。

  “小凌。”纵使受了这般严重的伤,曲沧风依然面色未改,只百感交集,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,“你何苦执迷至此。”

  方才这一场灾难的始作俑者——凌守夷,静静伫立曲沧风面前,他发也未梳,衣也未换,道袍松松垮垮。

  被发跣足,形容狼狈,但容色却有种诡异的淡漠和平静,“我执迷么?”

  曲沧风静了一瞬,没有回答,唇角牵出一抹苦笑:“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此处的?”

  凌守夷似乎是看出来了他拖延时间的用意,又似乎没有。

  “正如你提防我,曲沧风,”凌守夷语气毫无波澜,“我对你并非全不设防。”

  曲沧风怔了怔,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“是我太过傲慢。”他苦笑,“竟还将你当作从前那个小孩子。”

  “我曾在夏连翘身上留下心血精元,未曾想竟在如今用上。”凌守夷道。

  玄之观一劫之后,夏连翘又追随司马元蘅跳入地底深渊。

  经过这三番两次的惊吓,凌守夷未免日后她再遭不测,自己回援不及,曾在她熟睡之后,另取心头血画了一道符箓,打入她体内。

  这本是二人欢好之后,他一时思及,不是什么大事,便也没有告知于她。没想到,无心插柳柳成荫,今日偏偏派上用场。

  曲沧风惊愕之余,再无话可说。

  凌守夷语气静淡,与他狂怒的剑势宛如两张面孔。

  曲沧风心中微紧,不敢小觑于他,竭力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:“可是小凌,你慢了一步,她如今不在这里。”

  “你找到我时,我早已传音入密叫她离开。”

  “是么?”凌守夷垂眸若有所思地反问。

  他也不问他话里真假,更不在乎曲沧风那股漫不经心的姿态是真心还是假意,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剑而行,剑尖斜点地面。

  静淡道:“让开。”

  曲沧风皱眉,还待再劝,“小凌——”

  凌守夷充耳不闻,朝他径劈一剑,身形一晃,往深处疾冲而去!

  不好!

  曲沧风眼见他决心如此,心里咯噔一声,不顾身上重伤,忙催动遁光,追逐他而去。

  总归还是要阻他一阻,留给夏连翘几人逃生之机。

  这一厢。

  一道遁光飞快地在密林之中穿梭,因为紧张,全身的血液好像在这一刻都冲向大脑,夏连翘大脑嗡嗡作响,双耳鼓膜下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勃勃的流速。

  跑到一半,她迎头撞上白济安。

  白济安也正驭使遁光往出口疾冲。

  白济安看到她,惊讶地皱起眉,急迫道:“连翘,你看到凌守夷了?”

  “我没看到!”夏连翘焦灼不安。

  见到同伴让她稍微松了口气,但没看到李琅嬛的身影,又让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,“琅嬛呢?”她问。

  二人一边对话一边催动遁光疾行,中途未敢耽搁半秒。若遇连尖断崖拦路,便翻身而行,逐崖飞走。

  “我放心不下你,叫琅嬛先走。”白济安言简意赅地解释。

  得到答案,夏连翘也不再追问,点了点头,道了声好。二人都抿紧唇瓣,神经紧绷到极致,专心致志往出口狂奔!

  越临近出口,山势便越发平坦。

  凌守夷飞遁在空中,居高临下,一眼便瞧见远山近岭,群山绵延间,两道遁光兔起鹘落,狼狈地夺命狂奔。

  他此时的心境从未如此平静,凝定。

  他只想找到夏连翘问个清楚。

  问她为何骗他。问她是不是反复无常,她胸膛里跳动着的真的是一颗真心吗?

  所以他要找到她,捉住她,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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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住、捉,她,捉住她。

  一鼓作气跑出山隘,入目是一片辽阔无尽的平原,出口便在平原的尽头。

  眼看逃生之路近在咫尺,夏连翘心神还未及一松,突然之间——她心跳骤然放慢了。

  呼吸好像也突然冻结成冰。

  一股森寒的、黏腻的恐惧如蛇一般从尾椎骨迅速爬升,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犹如人身上新生的鳞片,将她团团覆盖。

 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头发飘起,胳膊上细小的汗毛竖立,就像是自然界中暴露在强电场之下,预感到天雷即将劈落时的雷击信号。

  不用回头,夏连翘在这一刻也清楚地意识到。

  凌守夷在她身后!!

  而且他的遁光很快!仙人的遁光远胜于凡人,且一次比一次更快!

 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降真香气,那相隔数米也足以砭肌侵骨的剑金锋芒。

  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凌守夷的人之一,她曾经讨厌过他,暗恋过他,倒追过,胆大妄为地调戏过,她前几日还与他坦诚相对,可在这一刻,夏连翘从未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人是这么陌生。

  她从前怎么……怎么敢把他当小猫小狗招惹逗弄……

  第一次,如此清楚地直面这恐怖的威压。夏连翘的呼吸越发急促,步履越来越沉重,血液冲向头顶,眼皮下泛起淡淡的薄红。

  难怪,司马元蘅在这威压下连站都站不起来。

  她好像看到尸横遍野,流淌着地,满目的红,嗅到一股近乎甜腻的、甜美的恐惧,这是生物濒临死亡威胁时本能的恐惧。

  夏连翘以为凌守夷会先来抓她。

  孰料,就在他追上她二人的一瞬间,眼前倏忽落下一道雪幕!

  飞雪连天,一道如雪剑光裹挟着荡尽千山的赫赫威势,朝白济安凌空斩下!

  都说速度快到一定地步,时间就会慢下来。

  夏连翘不知道眼前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,还是仅仅只是她的错觉。

 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拉长到很慢。

  万籁俱寂。

  她能看到群山为剑势所震动,竟如活过来一般如浪奔涌。

  她看到树叶被剑势吹动,一点点碾碎成齑粉,飘荡在空中。

  她看到白济安面色一白。

  即便如此,他仍不顾那尽在咫尺的剑势,朝她张嘴说着什么。

  她仔细地,艰难地分辨着唇语。

  连翘……快、跑。

  她怔怔地,不受控制地张嘴尖叫着,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扭曲到极致,却听不见她嗓音落地时的回响。

  下一秒。

 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!!

  声浪铺面而来,打破一切死寂!

  她扭曲的尖叫撕扯开雪幕一般的剑势。

  “白大哥!!!”

  那剑势在即将斩下白济安头颅前的那一秒,如风吹雪融,及时消散。

  “我就知道。”

  凌守夷收起剑。

  恬淡。

  道。

  他语气平和,但仿佛言语失常,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牙齿与舌头,有种古怪而失调的非人感。

  “你会停下来救他。”

  第108章

  眼前的这一切会是一场噩梦吗?

  夏连翘不知道。

  如果这是一场梦,为什么恐惧与痛苦还无法令她醒转。

 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,眼前的凌守夷到底是谁。

  眼前的白衣道子,目光平静地自她脸上一寸寸描摹掠过,压抑着的语调极为和缓,竭力温柔,仿佛天际云层涌动之下的风暴。

  “连翘,和我回去。”

 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。凌守夷静静地想。

  把她带回去,说开就好。

  他知道他有一些吓人,若非如此,那些小仙童也不会这么怕他。

  她与李琅嬛也不会这么怕他。

  曲沧风也不信他。

  ……

  凌守夷疯了。

  白济安惊魂未定间,大脑蓦地蹦出这一句话来。

  意识到这一点,他面色惨白,呼吸紊乱,“连翘!别过去!”

  夏连翘看着眼前的人,很想说些什么,但恐惧如套索绞紧了她的喉咙。

  凌守夷看她一眼,像是彻底失去耐心,径自走过去捉她。

  就在这时,另一道剑光如惊鸿一般划破天际,直坠入凌守夷身前半寸远,沛然剑势将凌守夷为之一阻。

  但也仅仅只是一阻而已。

  旋即便被凌守夷抬手斥散。

  剑光散去,曲沧风与李琅嬛行色匆匆御剑而来。

  李琅嬛极为重情,玄之观一战令她心有余悸至今,是绝无可能抛下同伴独自求生。觉察到不妙之后,她当机立断调转遁光回去寻曲沧风。

  一看到平原上对峙的这三人,曲沧风心里更觉不妙,未等他喝止住李琅嬛,她便急切地一拍遁光,横插入夏连翘与凌守夷之间,叫道:“义父息怒!!”

  凌守夷一顿,见一十六道剑气呈扇形在他面前铺展开,剑光奔走流溢,剑尖直点他各处命脉大穴。

  夏连翘则被李琅嬛牢牢护在这如屏开散的剑光之下。

  凌守夷心中微感抽痛,面上不显,语气如雾缥缈,平静地淡问道:“就连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么。”

  与自己从前敬爱的义父横刀相对,李琅嬛心中也如撕裂一般的痛楚,泪水夺眶而出,涟涟而下,哽咽道:“抱歉……义父……是孩儿不孝。”

  纵是如此,她脚下也不肯退却半步。

  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,经由水洗之后,愈发明亮,从隐痛中爆发出坚韧不拔的灼灼光华来。

  曲沧风见了这一幕,一颗心简直沉入谷底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终于下定决心,肃然道:“连翘!快!!”

  曲沧风这一声厉喝,将夏连翘犹如从梦境之中惊醒。

  曲沧风:“连翘!”

  她怔了怔,对上凌守夷的平定的视线,终于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,大口地喘息着,哆哆嗦嗦地抬起沉重如木的双臂。

  遥遥地配合着曲沧风一道捏了个法诀!

  霎时间,一道弥天光柱自凌守夷脚下冲霄而起!

  天地震动,群山摧折!

  白济安与李琅嬛双双始料未及,震愕不已。

  只见这道光柱之后,东西南北四角方位各又蹿出一道道天柱,浑如娲皇补天时的四极天柱一般,上撑天,下镇地。

  更如同从天而降的一座牢笼将凌守夷困于笼中动弹不得。

  天地之间四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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